秋原怜被安薇拉了一个踉跄，她在浓厚的黑暗里直线进发，安薇瞅准前面的灯光就抓着她的手扑过去，就像一只见了食漂浮在水平面就游上去吃掉的小金鱼。
其实和秋原怜相比，对她而言黑市也是一个新鲜地方，以往都是跟着父亲在固定的地方转圈，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让她兴高采烈。
要知道平时放学之后父亲要么要求她陪自己同行或去高档酒店吃饭，要么安排家庭教师来教授她琴棋书画，她根本连属于自己的自由与时间都没有。
因此叛逆的种子在安薇的心中滋生了，如同雨后春芽一般，瞬间长成了参天大树。今天她向父亲撒了个谎，说要去同学家陪她过生日，回去得可能会晚一些，本来她对自己第一次撒谎毫无信心，可父亲少见地同意了。
安薇想着想着，在密道里小跳起来。
冗长的密道两旁隔两三米就有一盏这个时代绝对不会出现的煤油灯，靠着微弱的光芒来照亮一小部分的路途。摇曳的烛火在颤动着，就像无形之手撩动淡金色的外焰。
“安薇、这隧道是不是太长啦？”秋原怜抓着上蹿下跳的安薇的袖子，战战兢兢地问，她像只在黑夜里被风声惊扰的小兔子，哪怕有一丁点风吹草动也会往洞穴里钻。
“笨蛋，这叫密道！”安薇抬起手，在她头上敲了一下，秋原怜埋头发出一声呜咽，可怜兮兮地捂着脑袋，“不过说起来…的确是很长呢，明明我和爸爸来的时候都没有这么久的路途。”
她的话还没说完，身边传来了一声巨响，肉体直接拍在地面上的声音沉重得令人心里也跟着咯噔一声，很快便传来秋原怜吸鼻子和自言自语的声音，“好痛……明明什么都没有，为什么会摔一跤……”
安薇一脸吃惊地看着跌坐在地上的秋原怜。
出现了！平地摔！
她忍着笑把手递给秋原怜，“平地摔应该是小说女主的必备技能，为什么你会啊？”
秋原怜叹着气把手搭在安薇的手上，借着她的力气站了起来，“可能因为我也是哪部小说的女主什么的吧……”
她站起身来，面冲着来的方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，就在这个时候，她在无穷无尽的黑暗里，看到了一双双亮起来的赤红色眼睛。
那如同从恐怖片走出来一样的恐怖影子，让两个女孩下意识后退一步。
“噫！”同样将它们收入眼底的是安薇，她强忍着恐惧抓住秋原怜的手，想将她拖走，却在黑暗中，看到了她眼底流转的金色光芒。
那金光在这样的环境里格外灿烂，仿佛要把她紫色的双眸焚烧殆尽。
“喂！秋原怜！别发呆了！”她抬起手来在秋原怜的头上弹了一下，估计是煤油灯的反光吧，虽然心怀困惑，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劝告自己。
她一把抓住秋原怜有些冰凉的手，拼尽全身的力气向着光明的前方奔去，和那只颜色发白温度也很低的手不同，安薇的手汗津津的，像是刚从热水里捞出来的一样。
两个女孩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狼狈奔逃，在她们身后，灯光刚刚好能照到的地方，走出来一个有着金色头发的青年。
他撇了撇嘴角，摆出一副被冷落的表情来，站在他肩膀上的蝙蝠拍了拍翅膀，形成的小旋风吹起他的鬓发。在他周身飞舞的蝙蝠也一副井然有序的样子，让人联想到严肃的行军队伍。
“……头儿，我好像把秋原怜吓到了。”芬兰人有点哭笑不得地用耳机汇报着。
「咱都提醒她们不要回头了，被吓到也是活该。」姬舞言没好气地说道。
“……啊，我好伤心啊，说得好像我是什么魍魉魑魅一样……”芬兰人一边用一口带着诡异口音的中文表达自己的心情，一边委屈地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。
然而并没有人关心他的情绪，芬兰人重重地叹了口气，大迈步地追上两个变得小小的背影，寸步不离地跟着秋原怜，这就是殷子临派给他的任务。
不过，还真是累啊，尤其是心。
与此同时，商店对面的三十一层高楼大厦上。
有着一头乳白色长发的少女坐在楼顶水泥台的边缘，头发将她瘦削的两肩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，一双漆黑的眸子将地面的车水马龙尽收脑海。她穿着一身日式学生制服，实际上这身服装只不过是掩护，薄薄的衣料下，是装满了刀具的忍式紧身衣。
“少爷，周围没什么可疑人物，请问我能回到您身边了吗？”柊一莉的右足尖笔直地垂向地面，白色圆头皮鞋似掉非掉地挂在左脚上。
她居高临下地望着地面上那些指着自己的人，冲自己不要拍照的人，和想方设法向自己呼喊着什么的人，就像看一只只蚂蚁一样，以睥睨的目光。
「辛苦了小莉莉，回来休息吧，之后还会麻烦你的。」殷子临用腻得令人恶心的爱称称呼柊一莉，而后者却意外地很受用。
“明明我更喜欢少爷叫我一莉。”柊一莉小小声抱怨了一句，却被殷子临听得一清二楚。
「不那个，怎么说呢…一莉这个名字让我想到我们国家一个牛奶的牌子，说实话我不是很喜欢喝牛奶。」
“我知道了，少爷不喜欢我。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。”柊一莉站起来，悬空迈出一只脚，“请允许我现在就跳楼，结束我这毫无意义的人生。”
「别别别算我求你了跳楼是我的专利你跟着瞎掺和什么！别啊姐，求你啦！」
殷子临撕心裂肺的呐喊使得耳机那端传来了一声胜券在握的轻笑，他愣了几秒突然意识到自己被耍了。
「喂你……」
“我这就回去。”柊一莉前倾上半身，整个身子因重力牵引不受控制地下坠着，“我这就回去，少爷。”
她在空中翻了个身，面朝上向下跌去。她能听到地面上的人指着自己大喊大叫，甚至能听到火警车刺耳的鸣叫。可她不在乎，哪怕现在殷子临让自己摔死在这里，她也不在乎。
“天真蓝啊。”柊一莉说。
在即将砸到柏油马路的瞬间，深蓝色的方块凭空出现，将柊一莉整个人包裹起来，她蜷缩起来，方块猝然缩小，形成一个十字状的光痕，柊一莉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。
即便人们再怎样吃惊，也捕捉不到那个白色的身影了。
再见时，柊一莉出现在殷子临身旁。
“我回来了，少爷。”
“欢迎回来。”
殷子临简单地跟这个一个小时左右没有见到的女孩寒暄了一句，随手按了一下手腕上的全息显示器，展开了两面全息屏，而第三个投影在逐步构成后形成了一个身着女仆装的女孩，那是绯红玛丽的虚拟人格电子助手，“紫水晶”。
两面显示屏，一面是以简略图显示秋原怜和安薇的位置，另一面则是被切割成九分的监控记录，几乎是无死角地将她们的情况收入其中。
“紫水晶入侵了黑市的监控系统。芬兰人，姬，你们能听到吗？”
「收到。」
「能能能，你就快说要咱干什么吧。」
“我再重复一遍我们的目标，不用保证秋原怜身旁人的性命，只要确保她的人身安全就可以了。”硬币在殷子临的指缝间来回翻转，“换句话说，保护了她就相当于保护了她身边的人。”
塞缪尔百思不得其解地举起了手，“怎么看她都是个普通的女孩，至于这样吗？”
“她是普通女孩？开什么玩笑。”殷子临冷哼一声，“她是啃食世界树很基的尼德霍格，只要她苏醒了，她随时都可以毁了世界。”
芬兰人喃喃自语：「Nidhogg，绝望……吗。」
“今天晚上，有很多人都知道秋原怜来到这里的事，他们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试图抢走她的力量，但我们不能让这些人得逞，这份力量落到绯红玛丽以外的任何一人手里，都是不行的。”柊一莉说。
“要是某些‘一身正气’的大人物得知了咱们的目的，肯定会指手画脚地阻拦咱们吧。”殷子临冷笑一声，“我打算将这个计划命名为‘黄昏’，目的是——”
他的声音突然好像消失了，可他们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的口型，与喉结的震动。
片刻，有人打破了这份寂静。
「老大你还真是喜欢说一些不切实际的话。」
“可就是抱着这种信念的少爷，才是我们最应该跟随的人呀。”
殷子临脸上浮现出若隐若现的微笑来，他的同伴们总是会给予他莫大的鼓励，即便他很强大，可以单独面对一切棘手的事项，但这样的鼓励仍能让他为之一振。
“好了诸位，修整一下吧，”殷子临跟塞缪尔勾肩搭背，却被对方嫌弃地推开，“等一下我们先去端了药贩子的老窝，再去把秋原怜夺过来。关于抓老鼠的流程，需要我重复一遍的请举手。”
几乎是同时，所有人都高高地举起了手，就连柊一莉也小心翼翼地将手举过胸前，殷子临环视了一圈房间，笑着点了两下头，“很好。”
说着他走到门口，正当众人想问他要做什么的时候，这个刚刚还一本正经地说着霸气话的团长大人，闪着泪光回过头来，“我真是个失败的团长，我要跳楼自杀，都不要拦我！”
“别啊？？”众人一股脑全扑上来，将全身的力量用于把他扑到墙上，“就算你不死砸到路人多不好，砸到花花草草也不行啊！”
「还有以后谁给咱发工资……」姬舞言弱弱地开口。
“我靠你们这些没良心的！放开我！”殷子临发疯一样挣扎起来，像一头看见红色就发狂的蛮牛。
紫水晶默默地注视着一切，作为编程天才特蕾莎的代表作，她拥有着相当丰富的感情设定，而此时此刻的她，保持着最原始的个人情绪，轻轻地道：“殷子临先生，这里是地下二层。”
空气一下子凝固起来。
众人纷纷松开殷子临的胳膊，后退了两步，刚刚还寻死觅活的殷子临下一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，露出了天然呆的表情来，恍然大悟地“哦~”了一声。
他一把牵起柊一莉的手，“含情脉脉”地看着她，“请把我传送到通天塔塔顶。”
“少爷你这是性骚扰哦，是性骚扰哦？”柊一莉脸上露出甜美的微笑来，那笑容似乎在警告殷子临，再胆敢靠近一步就扭断他的脖子。
殷子临识趣地松开了手。
「最新消息，头儿，她们进‘门’了。」耳机里突然传来芬兰人急切的声音，「我被拦下了，安检员说动物不能带进场内。」
殷子临的表情一僵，他下意识扭过头，她们最后的信号显示是在门前接受检查，而九宫格监控显示屏上已经完全没了她们的身影。
被摆了一道。
“怎么回事，她们为什么会去那里！？”塞缪尔按着耳机，近乎咆哮地叫喊着，半掩着的门口有几个戴面具的人驻足观望，却都在柊一莉充满威严的注视下溜之大吉。
「貌似是跟她同行的少女提出来的，该死，早知道就想办法支开她了。」芬兰人的语气里满是自责。
“不怪你，是我没想到。”殷子临思考几秒后，临时做了一个决定，“抓老鼠和夺回秋原怜同时进行，姬和芬兰人准备好撤离，小莉莉先将他们两个带回来然后将我和塞缪尔传送到门前，紫水晶确保原定的撤离路线没有阻碍。”
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手指不停地玩弄着那枚硬币，直到这个小小的圆形金属被捂得发热。
他很喜欢硬币，因为它拥有着“复活一次”的意义。
希望她不要随便接触海格力斯。他在心底由衷地祈祷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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